赠郴阳何都宪子元巡抚云南 其三 述河南参政事
朝有程书野有歌,行过颍水复黄河。天于斗极瞻时近,风自棠阴憩处多。
七郡图经随我在,百年田里谓民何。寻常莫拟题名处,万仞嵩高石可磨。
朝有程书野有歌,行过颍水复黄河。天于斗极瞻时近,风自棠阴憩处多。
七郡图经随我在,百年田里谓民何。寻常莫拟题名处,万仞嵩高石可磨。
谪居履在陈,从者有温见。
谪居龙场呵遇到孔子在陈绝粮般的困境,我的随从们都有不满的表现。
山荒聊可田,钱镈还易办。
好在这到处的荒坡亦可开荒垦田,农具也还容易筹办。
夷俗多火耕,仿习亦颇便。
当地的农人多是刀耕火种,学习模仿也很方便。
及兹春未深,数亩犹足佃。
趁现在春天还没有过去,赶快种好这几亩田。
岂徒实口腹,且以理荒宴。
难道仅仅是为吃口饱饭,待丰收了还要用它请客设宴。
遗穗及乌雀,贫寡发余羡。
收割遗下的颗粒就留给乌雀吧,多余下来的粮食散发给穷困人家。
出耒在明晨,山寒易霜霰。
明天早晨就的带着农具去垦荒,山间寒冷易结冰霜莫误了时光。
谪(zhé)居履(lǚ)在陈,从者有温见。
在陈:语出《论语》“在陈绝粮”,后人以“在陈”作为绝粮的代称。温见:温,不满、愤怒的样子。见,同现。意思是表现出不满。
山荒聊可田,钱(jiǎ)镈(bó)还易办。
钱镈:古时的农具。
夷俗多火耕,仿习亦颇便。
及兹春未深,数亩犹足佃。
岂徒实口腹,且以理荒宴。
遗穗及乌雀,贫寡发余羡。
发余羡:发,散发。余羡,多余的,富足的。
出耒(lěi)在明晨,山寒易霜霰(xiàn)。
霰:雪珠。如白居易《秦中呤》“夜深烟火灭,霰雪落纷纷”。
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,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;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
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湮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;况草野之无闻者欤?独五人之皦皦,何也?
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丁卯三月之望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,为之声义,敛赀财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按剑而前,问:“谁为哀者?”众不能堪,抶而仆之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,公之逮所由使也;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,则噪而相逐。中丞匿于溷藩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。
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扬扬,呼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。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头而函之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。
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且矫诏纷出,钩党之捕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;大阉亦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难于猝发,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。
由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剪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,赠谥褒美,显荣于身后;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,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。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。
贤士大夫者,冏卿因之吴公,太史文起文公、孟长姚公也。
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,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;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
(墓中的)五个人,就是当周蓼洲先生被捕的时候,激于义愤而死于这件事的。到了现在,本郡有声望的士大夫们向有关当局请求,就清理已被废除的魏忠贤生祠旧址来安葬他们;并且在他们的墓门之前竖立碑石,来表彰他们的事迹。啊,也真是盛大隆重的事情呀!
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湮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;况草野之无闻者欤?独五人之皦皦,何也?
这五人的死,距离现在建墓安葬,时间不过十一个月罢了。在这十一个月当中,大凡富贵人家的子弟,意气豪放、志得意满的人,他们因患病而死,死后埋没不值得称道的人,也太多了;何况乡间没有声名的人呢?唯独这五个人声名光荣显耀,为什么呢?
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丁卯三月之望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,为之声义,敛赀财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按剑而前,问:“谁为哀者?”众不能堪,抶而仆之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,公之逮所由使也;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,则噪而相逐。中丞匿于溷藩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。
我还记得周公被捕,是在丁卯年三月十五日。我们社里那些道德品行可以作为读书人的表率的人,替他伸张正义,募集钱财送他起程,哭声震天动地。差役们按着剑柄上前,问:“在为谁悲痛?”大家不能再忍受了,把他们打倒在地。当时以大中丞职衔作应天府巡抚的是魏忠贤的党羽,周公被捕就是由他主使的;苏州的老百姓正在痛恨他,这时趁着他厉声呵骂的时候,就一齐喊叫着追赶他。这位大中丞藏在厕所里才得以逃脱。不久,他以苏州人民发动暴乱的罪名向朝廷请示,追究这件事,杀了五个人,他们是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就是现在一起埋葬在墓中的这五个人。
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扬扬,呼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。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头而函之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。
然而,当五个人临刑的时候,神情慷慨自若,呼喊着中丞的名字骂他,谈笑着死去了。砍下的头放在城头上,脸色一点也没改变。有位有名望的人拿出五十两银子,买下五个人的头并用木匣装起来,最终与尸体合到了一起。所以现在墓中是完完整整的五个人。
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且矫诏纷出,钩党之捕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;大阉亦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难于猝发,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。
唉!当魏忠贤作乱的时候,做官的人能够不改变自己志节的,中国之大,能有几个人呢?但这五个人生于民间,从来没受过诗书的教诲,却能被大义所激励,踏上死地也不回头,又是什么缘故呢?况且当时假托的皇帝的诏书纷纷传出,追捕同党的人遍于天下,终于因为我们苏州人民的发愤抗击,使阉党不敢再株连治罪;魏忠贤也迟疑不决,畏惧正义,篡夺帝位的阴谋难于立刻发动,直到当今的皇上即位,(魏忠贤畏罪)吊死在路上,不能不说是这五个人的功劳呀。
由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剪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,赠谥褒美,显荣于身后;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,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。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。
由此看来,那么如今这些高官显贵们,一旦犯罪受罚,有的脱身逃走,不能被远近各地所容纳;也有的剪发毁容、闭门不出,或假装疯狂不知逃到何处的,他们那可耻的人格,卑贱的行为,比起这五个人的死来,轻重的差别到底怎么样呢?因此周蓼洲先生的忠义显露在朝廷,赠给他的谥号美好而光荣,在死后享受到荣耀;而这五个人也能够修建一座大坟墓,在大堤之上立碑刻名,所有四方的有志之士经过这里没有不跪拜流泪的,这实在是百代难得的际遇啊。不这样的话,假使让这五个人保全性命在家中一直生活到老,尽享天年,人人都能够像奴仆一样使唤他们,又怎么能让豪杰们屈身下拜,在墓道上扼腕惋惜,抒发他们有志之士的悲叹呢?所以我和我们同社的诸位先生,惋惜这墓前空有一块石碑,就为它作了这篇碑记,也用以说明死生意义的重大,(即使)一个普通老百姓对于国家也有重要的作用啊。
贤士大夫者,冏卿因之吴公,太史文起文公、孟长姚公也。
几位有声望的士大夫是:太仆卿吴因之先生,太史文文起先生,姚孟长先生。
参考资料:
1、 陈振鹏.古文鉴赏辞典:上海辞书出版社,19972、 杨淑璐.伴你成长 语文 同步辅导与能力训练.上海:原子能出版社,20103、 钟书 .新教材全解 语文.吉林:吉林教育出版社,20114、 朱庆.现代文品读·文言诗文点击.上海:光明日报出版社,20125、 五人墓碑记 .人民教育出版社[引用日期2014-04-16] 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,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;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
蓼(liǎo)洲周公:周顺昌,字景文,号蓼洲,吴县(今苏州)人。万历年间进士,曾官福州推官、吏部主事、文选员外郎等职,因不满朝政,辞职归家。东林党人魏大中被逮,途经吴县时,周顺昌不避株连,曾招待过他。后周顺昌被捕遇害。崇祯年间,谥忠介。郡:指吴郡,即今苏州市。当道:执掌政权的人。除魏阉废祠之址:谓清除魏忠贤生祠的旧址。除,修治,修整。魏阉,对魏忠贤的贬称。魏忠贤专权时,其党羽在各地为他建立生祠,事败后,这些祠堂均被废弃。旌(jīng):表扬,赞扬。
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湮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;况草野之无闻者欤?独五人之皦皦,何也?
去:距离。墓:用作动词,即修墓。皦(jiǎo)皦:同“皎皎”,光洁,明亮。这里指显赫。
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丁卯三月之望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,为之声义,敛赀财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按剑而前,问:“谁为哀者?”众不能堪,抶而仆之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,公之逮所由使也;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,则噪而相逐。中丞匿于溷藩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。
丙寅三月之望:天启七年农历三月十五日,此处属于作者笔误,实际应为天启六年丙寅年。吾社:指应社。行为士先者:行为能够成为士人表率的人。声义:伸张正义。缇骑(tíjì):穿桔红色衣服的朝廷护卫马队。明清逮治犯人也用缇骑,故后世用以称呼捕役。堪:忍受。抶(chì)而仆之:谓将其打倒在地。抶,击。仆,使仆倒。“是时”句:这时做苏州巡抚的人是魏忠贤的党羽。按,即毛一鹭。大中丞,官职名。抚吴,做吴地的巡抚。魏之私人,魏忠贤的党徒。其:指毛一鹭。呵:呵斥、责骂。噪而相逐:大声吵嚷着追逐。匿于溷(hùn)藩:藏在厕所。溷,厕所。藩,篱、墙。按诛:追究案情判定死罪。按,审查。傫(lěi)然:聚集的样子。
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扬扬,呼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。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头而函之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。
詈(lì):骂。脰(dòu):颈项,头颅。函之:用棺材收殓他们。
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且矫诏纷出,钩党之捕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;大阉亦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难于猝发,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。
大阉:指魏忠贤。缙绅:也作“搢绅”,指古代缙笏(将笏插于腰带)、垂绅(垂着衣带)的人,即士大夫。缙,同“搢”,插。绅,大带。编伍:指平民。古代编制平民户口,五家为一“伍”。曷:同“何”。矫诏:假托君命颁发的诏令。钩党之捕:这里指搜捕东林党人。钩党,被指为有牵连的同党株治:株连惩治。逡(qūn)巡:欲进不进、迟疑不决的样子。“非常”二句:非常之谋,指篡夺帝位的阴谋。猝(cù)发,突然发动。圣人:指崇祯皇帝朱由检。投缳(huán)道路:天启七年,崇祯即位,将魏忠贤放逐到凤阳去守陵,不久又派人去逮捕他。他得知消息后,畏罪吊死在路上。投缳,自缢。投,掷、扔。缳,绳圈,绞索。
由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剪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,赠谥褒美,显荣于身后;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,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。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。
抵罪:因犯罪而受相应的惩罚。“而又有”二句:还有剃发为僧,闭门索居,假装疯颠而不知下落的。辱人贱行:可耻的人格,卑贱的行为。暴(pù):显露。赠谥美显:指崇祯追赠周顺昌“忠介”的谥号。美显:美好荣耀。加其土封:增修他们的坟墓。百世之遇:百代的幸遇。户牖(yǒu):指家里。户,门。牖,窗。隶使之:当作仆隶一样差使他们。隶,名词用作状语,像对待奴仆那样。屈:使屈身,倾倒。扼腕墓道:用手握腕,表示情绪激动、振奋或惋惜。明死生之大:表明死生的重大意义。匹夫:指平民,这里指五义士。社稷:国家。
贤士大夫者,冏卿因之吴公,太史文起文公、孟长姚公也。
冏(jiǒng)卿:太仆卿,官职名。因之吴公:吴默,字因之。太史:指翰林院修撰。文起文公:文震孟,字文起。孟长姚公:姚希孟,字孟长。
参考资料:
1、 陈振鹏.古文鉴赏辞典:上海辞书出版社,19972、 杨淑璐.伴你成长 语文 同步辅导与能力训练.上海:原子能出版社,20103、 钟书 .新教材全解 语文.吉林:吉林教育出版社,20114、 朱庆.现代文品读·文言诗文点击.上海:光明日报出版社,20125、 五人墓碑记 .人民教育出版社[引用日期2014-04-16]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,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;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
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湮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;况草野之无闻者欤?独五人之皦皦,何也?
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丁卯三月之望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,为之声义,敛赀财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按剑而前,问:“谁为哀者?”众不能堪,抶而仆之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,公之逮所由使也;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,则噪而相逐。中丞匿于溷藩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。
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扬扬,呼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。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头而函之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。
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且矫诏纷出,钩党之捕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;大阉亦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难于猝发,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。
由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剪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,赠谥褒美,显荣于身后;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,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。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。
贤士大夫者,冏卿因之吴公,太史文起文公、孟长姚公也。
本文是为五位普通的平民百姓树碑立传的文字,探讨了生死价值这样重大的问题。全文以"义"为核心,成功地运用了记叙、议论、抒情三结合的表达方式。作者首先肯定五人之死是“激于义”,开篇抓住一个“义”字。五人是为义而生,为义而争,最后为义而献身。这就使读者联想起孟子的名言──“生,亦我所欲也;义,亦我所欲也:二者不可得兼,舍生而取义者也。”可以说,本文是对孟子名言的生动诠释。
明代大奸臣、大宦官魏忠贤无恶不作,杀害了许多正直之士。东林党人与之进行了坚决的斗争。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。苏州市民旗帜鲜明地站在东林党人一边,用鲜血和生命捍卫正义。五人是苏州市民的优秀代表。作者用饱蘸感情的笔墨,叙述了五人的动人事迹,歌颂了平民英雄的高尚品质。
“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扬扬,呼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。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”大义凛然,惊天地,泣鬼神!语言简练生动,铿锵有力。
作者为了突出五人的英雄行为,运用对比的手法加以表现。“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有几人欤?”在阉党横行天下,炙手可热之时,多数人采取了苟且偷安的做法,甚至助纣为虐,为虎作伥。而五人面对阉党的淫威,无所畏惧,视死如归。应该说,一般的老百姓对阉党的倒行逆施可以不管,因为他们不在其位。但五人以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的大境界投入到对阉党的斗争中去,并且慷慨赴死,义无反顾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高尚的精神。而那些身在政位,吃民膏、喝民血的“缙绅”,却在阉党的淫威下屈服了,变节了。作者问道:“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”这一问,多少缙绅无地自容?“十年浩劫”期间,林彪、“四人帮”专横跋扈,“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有几人欤?”张志新,一个普通女干部,坚持真理,宁死不屈,表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铮铮铁骨。也有许多人投靠“四人帮”,出卖良心,出卖人格。历史是如此惊人地相似。
张溥认为:“大阉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难于猝发,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。”作者认识到了平民百姓的作用,这是非常可贵的。读此段,读者可能会联想到鲁迅先生在《记念刘和珍君》中所写的句子:“我目睹中国女子的办事,是始于去年的,虽然是少数,但看那干练坚决,百折不回的气概,曾经屡次为之感叹。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,虽殒身不恤的事实,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,虽遭阴谋秘计,压抑至数千年,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。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,意义就在此罢。”这样的文章都是用心,不,是用生命写成的。张溥若知三百年后有一鲁迅君执匕首般的笔尖写慷慨之情,不知作何感想?
第五段是本文最精彩的一段。本段夹叙夹议,反复对比,将文章的中心升华到一个理性的高度。作者将“高爵显位”的辱人贱行,与五人的嘉节懿行比照论述,从而提出“轻重固何如哉”的问题让读者思考。接着,作者把五人的英勇就义与假设五人寿终正寝作对比,从而揭示出“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”这一富有进步性的观点。读者至此,是否联想到司马迁在《报任安书》中的那句名言──“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。”五人之死,重于泰山,与日月同辉,与山河共存。
第六段也用对比手法,但以“由是观之”领头,表明它与第五段不是机械的并列关系,而是由此及彼、层层深入的关系。“是”是一个指代词,指代第五段所论述的事实。从第五段所论述的事实看来,仗义而死与苟且偷生,其社会意义判若霄壤。作者以饱含讽刺的笔墨,揭露了“今之高爵显位”为了苟全性命而表现出来的种种“辱人贱行”,提出了一个问题:这种种“辱人贱行”,和“五人之死”相比,“轻重固何如哉”?苟且偷生,轻如鸿毛;仗义而死,重于泰山。这自然是作者希望得到的回答。
在作了如上对比之后,作者又从正反两方面论述了“五人”之死所产生的另一种社会效果。从正面说,由于“五人”“发愤一击”、“蹈死不顾”而挫败了浊乱天下的邪恶势力,因而“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。凡四方之士,无有不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”。从反面说,“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”应该指出:这不仅是就“五人”死后所得的光荣方面说的,而且是就“五人”之死在“四方之士”“豪杰之流”的精神上所产生的积极影响方面说的。“四方之士”“过而拜且泣”,“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”,不正表现了对“五人”同情、仰慕乃至向他们学习的崇高感情吗?而号召人们向“五人”学习,继续跟阉党余孽作斗争,正是作者写这篇文章的目的。
这篇文章题为《五人墓碑记》,歌颂“五人”当然是它的主要内容。但社会是复杂的,事物是互相联系的,要孤立地歌颂“五人”,就很难着笔。张溥在这篇文章中,与“五人”相对比,不仅指斥了阉党,还暴露批判了“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”和“缙绅”“高爵显位”等等;与“五人”相映衬,不仅赞美了周顺昌,还肯定了“郡之贤士大夫”。正是由于有了这一系列的对比和映衬,才充实了歌颂“五人”的思想内容,加强了歌颂“五人”的艺术力量。
参考资料:
1、 五人墓碑记.人民教育出版社[引用日期2014-04-16]2、 《五人墓碑记》赏析.人民教育出版社[引用日期2014-02-20]尔牛角弯环,我牛尾秃速。
你的牛犄角弯曲成环,我的牛尾巴纤细毛又疏。
共拈短笛与长鞭,南陇东冈去相逐。
都拿着短笛和长鞭,在南垄东冈赶着牛儿找草吃。
日斜草远牛行迟,牛劳牛饥唯我知;
太阳西下草远牛行迟,牛疲劳还是饥饿只有我知道。
牛上唱歌牛下坐,夜归还向牛边卧。
我骑在牛身上唱歌坐在牛身边玩耍,晚上回家还要靠在牛身旁躺一躺。
长年牧牛百不忧,但恐输租卖我牛。
整年放牛什么也不忧虑,只害怕卖掉这牛去交纳租子。
参考资料:
1、 陈道贵选注.元明清诗选:珠海出版社,2004年01月第2版:第33页尔牛角弯环,我牛尾秃(tū)速。
尔:“你”的意思。“尔”与下一句的“我”:牧童间彼此相称。弯环:弯曲成环状。秃速:凋疏,此处是说牛尾细而毛稀。
共拈短笛与长鞭,南陇(lǒng)东冈去相逐。
拈:用手指拿着。陇:田埂。冈:山脊、山岭。
日斜草远牛行迟,牛劳牛饥唯我知;
迟:慢。
牛上唱歌牛下坐,夜归还向牛边卧。
长年牧牛百不忧,但恐输租卖我牛。
但恐:只怕。输租:交纳租子。
参考资料:
1、 陈道贵选注.元明清诗选:珠海出版社,2004年01月第2版:第33页这首仿乐府诗,写了两个天真活泼的牧童在共同放牧、追逐嬉戏中的喜悦和与牛相依相傍的关系,以及由此形成的对牛的感情,同时在结尾也表现出作者对于苛税的不满之情。这首诗写景物细致入微,新颖逼真,崇尚写实,抒情含蓄蕴藉,韵味深长。
诗借牧童口吻展开。几个农家孩子同去放牛,他们边放牧边调笑,一边指认着各自的牛:角最弯的是你家的,尾巴没几根毛的是我家的……他们“短笛无腔信口吹”,摇着长鞭,在田头地角赶着牛儿找草吃。太阳落山了,别让牛群跑得太累,近处没有好草,别叫牛群吃不饱。该怎么放牧,这些孩子全知道。牛吃饱了,骑在牛背上唱歌;牛要反刍,就坐在牛身边歇一歇;晚上回到家,还要靠在牛身旁躺一躺。牧牛的孩子与牛有这么深厚的情谊,因为牛是农家宝,垦荒耕种要靠它,牵挽载重也靠它。农民都不感激牛、珍惜牛。农家孩子如此爱牛亲牛,高启非常理解,写来真实可信,情趣盎然。想来,诗人“少年习耕锄”的时候,也是曾有过一段牧牛爱牛的亲身体验的。
倘若诗只写到这里就结束,那内容就失诸单薄了。高启给它安排了一个更深的层次:末二句由牧牛之乐转为牧牛之忧,揭出农民最大的隐忧来,那就是“输租”。繁重的苛捐杂税,会逼得农民卖牛抵债。这个严峻的现实,甚至在天真烂漫的农家孩子心里,也投下了沉重的阴影。这最后两句诗,是画龙点睛之笔,足章明志,有发人深省的力量。
这首诗有意不用典,不藻饰,以求得内容和形式的和谐统一。前八句写牧牛之乐,是欲抑而先扬;后两句点出牧牛之忧,是先扬之后抑。抑扬对比,颇见匠心。诗人要表达对农家的同情和关怀,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与鞭挞,捉笔为诗,却不假论辩,而用牧童爱牛亲牛的形象画面来道出,显得不空洞,不枯燥,不说教,小中见大,真切感人,在平实中兼见艺术构思的新颖。
参考资料:
1、 洪珏.明人诗词赏析:广西教育出版社,1992年01月第1版:31-33危峰高瞰楚江干,路在羊肠第几盘?
从岳麓山顶峰俯瞰湘江岸边,那山间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啊,不知拐了多少弯儿。
万树松杉双径合,四山风雨一僧寒。
满山松树和杉树,林中两条小路,在接近山寺处并为了一条;当风雨如晦之日,这层峦叠翠的山寺该是多么萧飒、清寒啊!
平沙浅草连天远,落日孤城隔水看。
放眼远眺,入望尽是平沙浅草,草木的绿色一直延伸到天际;隔着湘水而望,只见孤零零的长沙城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。
蓟北湘南俱入眼,鹧鸪声里独凭栏。
仿佛蓟北湘南都在自己视线之下,鹧鸪啼鸣声中独自凭栏远望。
危峰高瞰(kàn)楚江干,路在羊肠第几盘?
岳麓寺,在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山上。楚江:指湘江。干:岸边。羊肠:弯曲的小道。
万树松杉双径合,四山风雨一僧寒。
万树松杉:形容松树和杉树满山。双径:两条山路从不同方向通向寺前,在此交会。僧:代指僧寺。
平沙浅草连天远,落日孤城隔水看。
孤城:指长沙。隔水看:即隔江看,湘江在岳麓山与长沙城之间。
蓟(jì)北湘南俱入眼,鹧(zhè)鸪(gū)声里独凭栏。
蓟北:指河北省北部。湘南:指湖南省南部。“鹧鸪”句:诗人独凭危栏听到鹧鸪对啼,古人以鹧鸪声喻为哀伤之声。
写诗如绘画,特别山水诗与山水画,在艺术方法上颇有相似之处。如画山水很讲究远景与近景的安排,使一幅画有“景深”,有层次,显得立体化。写山水诗何尝不是如此呢?读李东阳《游岳麓寺》颇能体会此中艺术三昧。岳麓寺位于今湖南长沙市湘江西岸的岳麓山上。寺庙建于晋泰始四年(268)。杜甫晚年曾到此一游,留下了“寺门高开洞庭野,殿脚插入赤沙湖”的诗句。明成化八年,二十六岁的翰林院编修李东阳陪同父亲返故乡茶陵(长沙附近)省亲,游岳麓山,写下上面这首诗。
“危峰高瞰楚江干”,岳麓山拔地而起,山势巍峨。岳麓寺在半山腰。诗人盘旋攀登,终于走上寺来。他兴奋的喊出声来:我现在站在“危峰”上向下看,啊,湘江岸边的景色尽收眼底了!“危峰”,已见山峰之高,又用居高临下的“高瞰”二字,更显出视野的广远,突现出岳麓山巉岩挺拔的气势。第一句就有近景和远景,人在“危峰”,是近景,距岳麓山六华里的“楚江”(即湘江)自是远景物了。
接着诗人收回视线,转向自己所在的岳麓山。自己身在“危峰”,却顾所来路径,不禁发出一声惊叹:“路在羊肠第几盘?”那山间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啊,不知拐了多少弯儿,才进得这座古刹呢!
诗的头两句,写登高、望远和回顾来路三个过程,都是写登上高峰的最初的兴奋的心情。等到这种狂喜的情绪稍稍平静,更开始细细打量四周的风景了:“万树在杉又径合,四山风雨一僧寒。”诗人发现岳麓山有一个特点,满山都为稠密的在树和杉木所环抱和覆盖,显得极其幽深和清寂。密树荫蔽的丛林中隐约有两条小路,在接近山寺处并为一条了。李东阳游岳麓山时,已是“长沙地湿开将暑”,而在此山中,却感到置身清凉世界中。诗人不由驰骋想象:当风雨如晦之日,这层峦叠翠的山寺该是多么萧飒、清寒啊!这两句都是写山中所见,都是近在眼前的景色。接着,诗人又转移视线,游目山外了:“平沙浅草连天远,落日孤城隔水看。”诗人放眼远眺,入望尽是平沙浅草,草木的绿色一直延伸到天际;隔着湘水而望,只见孤零零的长沙城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。这两句诗写出了“长沙千里平(韩愈诗句)”的地理特点,湘江沿岸、长沙周围是广阔的平原,从岳麓山上望去,崛起在地平线上的长沙城极其显眼,看去有似“孤城”了。
李东阳自小生长在北京,以后又一直在北京做官,此次是他第一次回故乡,第一次看到湘江和岳麓山的风光,故乡的山山水水多美啊!而自己马上要告别此地,回北方古城北京了。他不由极目遥望天边,仿佛看到了祖国南北辽阔的大地,仿佛北京、长沙都在自己视线之下了。一种对故乡的依恋之情牵动着独自凭栏的诗人的心弦,偏偏此时多情的鹧鸪又叫起来,好像是在殷勤的挽留行人。此情此景真够令人销魂啊!
李东阳年轻时,“台阁体”诗风还相当盛行,这是一种以平正典雅、歌咏升平为宗而不重视发抒个人情思的创作倾向。李东阳步上诗坛,开始有意识地加以突破。从这首《游岳麓寺》也可看到这种迹象。虽然这首诗句句都是写景,作者满腹离情始终没有明说,最后却被“鹧鸪声声”把它点破了。李东阳游岳麓山,是生平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,然而他深深爱它,永远不能忘记它。他逝世前,特地把自己的文集命名为《怀麓堂集》,就是怀念长沙岳麓山的意思。可见其一片深情了。
《游岳麓寺》作为一首山水诗,诗人好像在绘一幅山水画,要“位置经营”上很有讲究。我们从结尾“鹧鸪声里独凭栏”句,可知诗人的视点所在,他是在岳麓寺一个山亭上凭栏观赏风景,视线逐渐的由近及远,再由远及近,有时近景与远景相交错,呈现多层次的复杂画面。记得宋元以来画家们探讨山水画技法,有“高远”、“深远”“迷远”“幽远”诸多分别,多角度地进行画面空间的艺术设计,李东阳的这首诗不也是这样吗!